中新社香港十一月十二日電 題：登上中環(huán)天星碼頭最后一班“告別航”
中新社記者 關(guān)向東
十一月，十一日，午夜，十二時。香港，中環(huán)，天星碼頭。五艘天星小輪，響起汽笛一片，發(fā)出摩斯密碼-─長短短短--長短長長--短，即英文的BYE，中文的“再見”。
隨后，五艘天星小輪逐一啟航，駛向?qū)Π兜募馍匙�。一千八百位市民與百多位嘉賓，借一段十分鐘“告別航”，集體表達對中環(huán)天星碼頭的惜別之情。
因應(yīng)中環(huán)填海計劃，有四十八年歷史的香港中環(huán)天星碼頭，是日最后一天提供服務(wù)。午夜十二時，發(fā)出這五班“告別航”后，即拉閘“落幕”。新的天星碼頭在十二日即時啟用，距離現(xiàn)有碼頭七、八分鐘的路程，編號為中環(huán)七號及八號碼頭。
市民自發(fā)的告別活動，持續(xù)進行了數(shù)日，人們在碼頭愛丁堡廣場上簽起繩圈，掛上一句句告別詞。既有“你永遠留在香港人的心中，愿新碼頭能與你薪火相傳”，也有人對政府拆除中環(huán)天星碼頭表示不滿，指稱“無視歷史，消滅記憶”。
送別活動昨夜達到高潮：子夜十二時，碼頭愛丁堡廣場上的大鐘，悠悠響起十六下香港市民耳熟能詳?shù)囊魳风娐暎又鞘憟髸r鐘鳴。隨后，大鐘燈光熄滅。
據(jù)說，這口大鐘是香港最后一個機械大鐘。一九五八年安裝在鐘樓內(nèi)，與英國倫敦大笨鐘系出“同門”。當(dāng)年由比利時國王贈予英國怡和洋行一名東主，其后轉(zhuǎn)贈予天星小輪。
隨著最后的鐘聲，廣場上的市民，一片尖叫，鎂光燈也閃成一片。有市民自發(fā)組織的告別樂隊，此時奏出爵士調(diào)別曲，一些市民，聽著聽著，哭了。
中環(huán)往尖沙嘴登船處，十一時半即已落閘。閘外，有青年人持了麥克風(fēng)，不斷發(fā)出歇斯底里的哀叫；閘內(nèi)，一班未有領(lǐng)到告別航登船證的老記，向有份登船的同行狠擊兩拳，委托代為“告別”。
臨近十二時，最后一班從尖沙嘴過海的天星小輪抵港，船內(nèi)船外鎂光燈閃爍。
甲板放下，涌出有不少專程前來達乘告別的市民。一位張姓母親，帶著十歲女兒，從天水圍趕來。明顯是新移民的母親說：“我們很少過來的，是想讓孩子多了解一些香港”。
來自英國的Joyce，則興奮地既拍小輪，又與記者互拍：“我的朋友，都對香港的天星小輪印象好深。拍這最后一航的照片，回英國后放在我的酒吧展示”。
就在旅客一下一上的當(dāng)兒，身著雪白制服的船副，站在甲板與碼頭之間，既維持著安全，又好脾氣地讓人“影”了又“影”；平素幾乎不被人看見的操縱甲板工人，是晚也穿著嶄新的一襲深藍工裝，每見有鏡頭對著自己，立刻挺直胸膛。
隨著甲板的收起，船艙內(nèi)響起一片歡呼，以青年人為主的“告別航”，熱鬧仿佛嘉年華：
電視記者，趴在船舷，攝錄下最后的離岸鏡頭；在船舷完全離岸的一剎那，人們向著碼頭揮手、尖叫；最多的是舉起相機，記錄下自己與天星碼頭告別的時刻；同時出發(fā)的幾艘“告別航”錯船，人們尖叫著打招呼，然后互相成為鏡頭里的影像。
船艙內(nèi)，一位似乎有亢奮的男子，在船艙里不停地行禮、致敬。一位耿先生，特地帶著妻兒登上“告別航”：“我和太太以前‘返工’常常搭這輪渡，有很多美好的回憶�！币粚π偃�，明顯不想被打擾，悄悄立在船尾，面向天星碼頭告別著。忽然，傳來一陣歌聲：Happy birthday to you……,原來一個小白領(lǐng)女恰好今日作壽，就與一班“姐妹淘”登上了天星碼頭“告別航”。
一個碼頭的搬遷，引起市民如此強的情感投入，記者對此間公民關(guān)注公共事務(wù)的意識，嘆為觀止。
從北京回港的文化人陳冠中，是日上午在亞洲文化合作論壇的演講中表示：香港是一個文化“雜種”城市，包容各種歷史與文化的記憶，是它最大的魅力所在。有一天，人們會發(fā)現(xiàn)，拆除中環(huán)天星碼頭，“錯了”。
正在此間觀察香港文化生態(tài)的龍應(yīng)臺女士，是晚對她的一眾學(xué)生說：歷史，會記住這一天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