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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受到普遍歧視的乙肝病毒攜帶者的自救行動

　　一個人被歧視的后果是什么？就是你再怎么努力都沒有用。

　　因為你的某一種身份(血緣、籍貫、身高、疾病)可能是與生俱來的，與你的自由意志和個人奮斗都無關(guān)。

　　歧視的意思等于否定一個人的自由意志和個人奮斗，因此歧視在本質(zhì)上是一種令受歧視者絕望的力量

　　“乙肝歧視”訴訟第一案

　　松月和中國的1.2億乙肝病毒攜帶者，已經(jīng)將這場訴訟看作是面對無處不在的社會偏見與就業(yè)歧視而進行的一場“戰(zhàn)爭”

　　本刊記者/韓福東(發(fā)自安徽)

　　11月10日上午9時，松月(網(wǎng)名)來到安徽省蕪湖市新蕪區(qū)人民法院立案庭，“很莊重地”將《行政起訴書》遞交了上去，他要狀告蕪湖市人事局。

　　立案庭的工作人員詳細看了他的起訴書，在電話征詢了院長的意見后，明確地告訴他，法院已經(jīng)受理了這個案件。

　　松月此前沒有想到自己會成為國內(nèi)“乙肝歧視第一案”的主角，而他和中國的1.2億乙肝病毒攜帶者，已經(jīng)將這場訴訟看作是針對世俗的偏見與歧視而進行的一場“戰(zhàn)爭”。

　　11月10日剛好是松月的生日，他滿25周歲了。作為一名乙肝病毒攜帶者，他剛剛與自己做“公務員”的理想失之交臂，蕪湖市人事局認為他不符合國家公務員錄用體檢標準。

　　雖然《起訴書》上他的訴訟請求之一是“判令撤銷被告不準許原告進入考核程序的具體行政行為，依法準許原告進入考核程序并被錄用至相應的職位。”但在接受記者采訪時，他表示，即便勝訴了，也可能不去蕪湖縣縣委辦公室工作，他愿意選擇自己創(chuàng)業(yè)。

　　“一、五陽”之爭

　　松月與蕪湖市人事局的糾紛，源于今年6月安徽省進行的國家公務員錄用考試，全省將有1954人在這次考試之后進入公務員系列。

　　畢業(yè)于當?shù)啬硨W院環(huán)境系的松月報名參考“蕪湖縣縣委辦公室經(jīng)濟管理人員”，經(jīng)過筆試和面試，松月取得了競爭者中的第一名。

　　9月17日，松月在銅陵市人民醫(yī)院進行了體檢。9月21日上午，蕪湖市人事局公務員管理科告知他的體檢結(jié)果是乙肝“小三陽”，不符合公務員錄用標準。

　　“我以前多次體檢都是‘一、五陽’，怎么變成了‘小三陽’？”松月前往市人事局查看體檢報告單，遭到拒絕。9月23日，松月書面申請復檢，被市人事局批準。在9月25日于解放軍八六醫(yī)院進行復檢前后，又自行前往皖南醫(yī)學院弋磯山、蕪湖市第二人民醫(yī)院進行乙肝兩對半的檢驗，檢驗的結(jié)果均為“一、五陽(HBsAg、HBcAb陽性)”。

　　9月26日上午，市人事局公務員管理科的陳科長通知他復檢結(jié)果和初檢一樣，因此不能錄用。松月說，在他的堅持下，陳科長給他看了兩次體檢的報告單。

　　松月看到，銅陵市人民醫(yī)院檢驗報告單上，自己的確是被診斷“小三陽”(HBsAg、抗-HBe、抗-HBc陽性)。在解放軍八六醫(yī)院的復檢報告單上，松月被診斷為“肝功能正常、乙肝兩對半不合格”，但與他的“乙肝兩對半不合格”相對應的是“一、五陽”，而不是“小三陽。

　　松月當場與陳科長發(fā)生了爭執(zhí)，“他們的理由是‘我們不懂標準，醫(yī)院說不合格就不合格’�！彼稍抡f，市人事局相關(guān)人員并不正面回答“‘一、五陽’符不符合《安徽體檢標準》”這一問題。

　　松月認為，按照《安徽省國家公務員錄用體檢標準》第四項第二條的規(guī)定，有七種“乙肝兩對半不合格”情形被視為公務員體檢不合格，而“一、五陽”這種“乙肝兩對半”不合格的情形，并不在這七種之列。

　　當天晚上，松月就起草好了給省人事廳的申訴報告，第二天，他的父親特意前往省會合肥，將報告上交省人事廳。但這個報告并沒有起到他預期的作用。

　　以《憲法》的名義

　　松月決定申請行政復議�！皣鴳c”一過，松月來到省人事廳公務員管理處，一位負責人對他說：“你怎么一下子就搞到行政復議了？你要先申訴和報告�！�

　　“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，我的心情特別低落，覺得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了�！彼稍抡f。

　　在各地乙肝病毒攜帶者們的鼓勵下，10月18日，他用特快專遞將行政復議書郵寄給了省人事廳綜合法規(guī)處。這是安徽省人事廳今年受理的第一起行政復議申請。

　　10月底，松月收到《不予受理決定書》，不受理的理由是“申請人的申請事項不屬于《行政復議法》第六條規(guī)定的行政復議范圍，體檢不合格的結(jié)論是由主檢醫(yī)生和體檢醫(yī)院做出的，不是蕪湖市人事局做出的行政行為”。

　　在這前后，曾代理過“身高歧視”訴訟案的四川大學法學院教授周偉決定免費為松月代理訴訟，狀告蕪湖市人事局。

　　在《行政起訴書上》，松月稱：“被告作為公務員招考的人事管理機關(guān)，僅僅根據(jù)原告體檢‘一、五陽’的事實，就確定原告不符合公務員身體健康標準的具體行政行為，是對原告的惡意歧視，未履行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(quán)、在法律上平等對待公民的法律職責。該歧視行為不僅違反了《憲法》第三十三條第二款“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”之規(guī)定，而且也嚴重地侵犯了原告的合法權(quán)益，被告的行為剝奪了原告擔任國家公務員的資格和勞動權(quán)利，應當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�！�

　　周偉說，他將以《憲法》的名義進行訴訟。松月的另一個代理人四川大學法學院2001級學生盧杰鋒對記者表示，《安徽體檢標準》本身就是不合理和違憲的，但作為一種抽象行政行為，《行政訴訟法》明確規(guī)定對其發(fā)起的訴訟不在受案范圍。所以，他們將蕪湖市人事局的具體行政行為違法作為訴訟的切入口，希望借此推動乙肝病毒攜帶者的權(quán)利保護。

　　無處不在的歧視

　　據(jù)了解，在此次蕪湖市招錄公務員過程中，松月并非惟一因攜帶乙肝病毒而被淘汰的人，只是另外三人都選擇了沉默。

　　在松月狀告蕪湖市人事局之前，安徽省馬鞍山市的報考者希運(化名)，也選擇了訴訟，不過他狀告的不是招人單位，而是體檢醫(yī)院，該案將于11月20日開庭。雖然招人單位已經(jīng)口頭告訴希運，他將不被錄用，但他仍然抱著一線樂觀的希望。

　　至記者截稿時，蕪湖市人事局還沒有提交答辯狀。但該局公務員管理處的陳科長對記者表示，他們會在法定的期限內(nèi)提交答辯狀。

　　陳堅持認為，《安徽體檢標準》的規(guī)定是否合理是另一回事，作為下級機關(guān)，他們只能按照省里制定的標準行事，因此并沒有違法。

　　安徽省人事廳公務員管理處的史甘霖處長對本刊記者表示，按照人事部《國家公務員錄用暫行規(guī)定》，報考公務員者必須“身體健康”，并且授權(quán)“體檢的項目、合格標準及有關(guān)辦法由錄用主管機關(guān)根據(jù)職位要求具體規(guī)定”。安徽省人事廳就是據(jù)此制定了《安徽體檢標準》。

　　史甘霖說，行使一定行政職能的事業(yè)單位工作人員招錄，也參照公務員的健康標準執(zhí)行，而一般事業(yè)單位，則無統(tǒng)一的規(guī)定。但據(jù)記者了解，在部分一般性事業(yè)單位，也對乙肝病毒攜帶者進行嚴格限制。

　　對乙肝病毒攜帶者的排斥不僅存在于行政機關(guān)及事業(yè)單位，據(jù)蕪湖市人才交流中心的一位工作人員介紹，在當?shù)馗鱾�企業(yè)對職工的健康要求并不相同。有的企業(yè)有明確的體檢要求，有的則無。有體檢要求的一般都拒絕接納乙肝病毒攜帶者。